［微小说］罗瓦涅米的一支舞
罗瓦涅米位于北极圈内，东经25°44′，北纬66°30′，被称为圣诞老人的故乡，在它以北的8公里处的北极圈上，有座圣诞老人村。
她不知道为什么并不相信圣诞老人传说的自己会选择来到这里，来到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就像她不清楚为什么向来反感陌生人的自己会答应面前这个高大男人的邀舞。就似乎一切都有了因果，她也愿意遇见他。
彼时，男人正搂着她的腰，在她耳边低喃：“Do you know how attractive you are？【你知道自己有多吸引人吗】”
她先是愣了一下，随即低眉浅笑：“Have you always been that frivolous?【你一直都这么轻佻吗】”
男人似乎是没有料到她回这么毫不客气地回答他，于是笑了：“来自中国吗？”
“……嗯”跟紧他的舞步。
“你很漂亮！”真的是毫不加掩饰，既直接又露骨呢。
她的耳根在他的注目下微微泛红，不知道是因为室内太热，还是因为什么。
她避开他略炽热的目光：“谢谢，很多人这么说。”
他像是猜到了她会这么回答一样：“漂亮的女人，自然听过无数的夸赞……”口气突然变得暧昧：“我想知道你的名字，或者……你的姓名！”
他的目光笔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抬头，与他四目相对：“那你的名字呢……我喜欢等价交换，比如……拿年轻貌美换荣华富贵。”
“亲爱的，这个称呼不错。”答非所问。
她眨了眨眼没有正面这个称呼：“也许”他的口气强硬又暧昧，即便她不喜欢，也是由了他去。
男人低笑道：“你比我想象的有趣！说话很懂得松弛有度，不主动也不推拒。”他粗糙温暖的大手穿过她披散的长发：“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这样的漂亮女人很有魅力。”
“……你是第一个。”第一个这样告诉她，她有多漂亮，多吸引人。
“很荣幸！”
她看着面前这张帅气干练的脸，意识有些朦胧，她的手搭上他的脖颈：“跟你一块的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是阔别经年的老友。”他接上她的话。
那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没有过深的交流，他们甚至，连彼此的姓名都不知道，她像喝了一杯热牛奶，却感到有些醉，银装素裹的异国他乡，或许存在着“一见钟情”四个字，藏得静谧，藏得温柔。
她以为他们不会再见面，却没曾想，会立马又见面。
傍晚时分，她刚刚午觉睡醒，带着惺忪的睡意走出了房间，屋内的暖气压得她难受，饭桌上的男人似笑非笑地望着只穿了件白色毛衣的她走过来，眼角眉梢都带着温柔。
他的笑容依旧，轻车熟路地喊着“亲爱的”三字：“晚上好！”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但没有过多地表现出来，她淡淡开口：“你怎么来了？”
拉开对面的凳子，声音低沉浑厚：“我想来便来了。”
然而实际情况却是……在半个小时之前，油嘴滑舌的他，直接带着红酒过来找了这家民宿的主人，说是为了打算追求里屋的女孩，特地从几千公里开外的东方国家飞来的，本就热情好客的当地人自然邀请了他共度晚餐。
“尝尝！”
“你做的？”喃喃自语般：“那我不客气了。”
“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这几天多做给你吃。”目光如炬。
她的动作一滞：“……我已经嫁人了……”她看着一桌精美的食物，味如嚼蜡，脸上却是言笑晏晏。
男人拿起银餐具，从她背后环住她，隔着一个她切了块牛排，他示意她张嘴，看着她吃了一块牛排，才徐徐说道：“我知道……”
她抿了口红酒。
没有去刨根究底去问他怎么知道的，晚餐结束后，民宿的主人像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没有过多去掺合他们俩的事，他们站在屋外，冷空气扑面而来，见隙而钻，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那……再见。”揉搓着自己的手臂。
“——晚——安！”男人纠正她。
她深呼出口气，盯着那张脸看了好一会儿：“晚安。”
他上前搂住微微打颤的她，温暖感瞬间包裹住了她，他用下颚抵着她的头，像是极尽了所有的温柔：“晚安，明天见——”
……晚安
她看着他消失在雪地之中，心里像有什么化了，无声无息地，却又一点一点扯着她的情绪，她伸手碰着额头被他吻得湿润的一片，倏地觉得看不清前方那路灯。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雪已经停了，她有些兴奋地跑了出来，看着铅灰色却又光线充足的天空，漫漫雪地上的雪橇，笑容从来没有过的天真，“咔擦”的一声将她的视线拉了过来。
“早！”放下单反。
她撇了一眼他的单反，有些莫名其妙地问：“……如果没有美貌，你会被我吸引吗？”
“上帝给了你漂亮的脸蛋，让我看见了你，但亲爱的你的性格，让我对你产生了兴趣”无懈可击的笑容。
“你很会说话！”
“我知道。”望着前方：“不去跟圣诞老人合影吗？”
她摇摇头，看着几米开外笑容可掬的圣诞老人，卷曲的白胡子有些憨态，浓密的眉毛几乎遮盖掉了鼻梁上的整副眼框，并没有想靠上去留影纪念的想法。
“我来不是为了跟圣诞老人的合照，充满童话色彩印有圣诞邮戳的邮票，我不想去滑雪度假中心或者驯鹿公园……我也没有少女心让我有冲动去逛当地的礼品店。”
讪笑：“看吧，我没有什么兴趣，是个极其无聊的人。”
“……所以，我想去你这里看看！”他指着她的心。
“……”瞳孔中倒映着他棱角分明帅气的模样。
他们进了屋，是她先吻了上去，随后他便压了上来，她被吻得醉的厉害，轻易地便被攻城略地……
魅惑又危险：“我遇过很多女孩，只有你跟他们不一样”他亲吻着她的脖子。
她抓紧被子：“我听过很多男人说过这句话。”
借着透过小窗投进的微弱的光，看着裸露的人：“那你信吗？”
“不信，但我信你——”她忽然感觉眼睛潮湿起来，她抱紧了他，没有再说话。
一夜旖旎，欲火在冰天雪地的碰撞之下，终于熄灭，她斜躺在被窝中看着坐在阴影中的男人，他的指尖有火光在闪，她没有吸过烟，并不了解他抽的是什么牌子，但她极喜欢他身上的那股烟草味。
……甚至是有些眷恋那样的味道。
“你在想什么？”她从被窝中走出，一丝不挂。
“想昨晚的你。”他的声音低沉沙哑，挠得她心头一痒。
“是吗？”她走近他，想看清在黑暗中他的目光存了几许温度。
他站起，下颚抵在她滑顺的头发上，他没有做出多余的动作，只是沙着嗓子问：“饿吗？收拾收拾去吃早餐怎么样？今天我们去走走。”
男人的声音像有魔力一般，轻而易举地让她情不自禁回应了他。
“好，但我想吃你做的。”
“嗯，你想吃什么？”
“清水煮面，要鸡蛋加火腿……我很久没有吃过了。”
于是他跟民宿主人借了厨房，面条，鸡蛋，葱，火腿，她站在一旁，看着他捋起袖子，露出健壮的手臂，有模有样地切葱花，下面条，每一个动作都娴熟得像换了一个人。
如果……可以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
但这不可能的！！！
她被自己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立马打消了这样的念头。
“怎么，看得失神了？”他回过头。
她舔了舔下嘴唇，一本正经地说：“大概是你太好看了，所以我忍不住多看了。”
他越过她，将热腾腾的面端放在桌子上：“可以开吃了，过来！”拉开凳子。
她坐上去，拿着叉子划破了面上的温泉蛋，金黄色的液体流进面里，她先吃了切成小片的火腿：“你很会照顾人，情场的老猎手都像你这样的吗？”
“或许……但毋庸置疑的是，比起他们，我更享受过程，跟你待在一起我很快乐。”
“你有过多少女伴？”似漫不经心。
女伴……真的是很有意思的词啊！
他抿了口酒，薄唇轻启：“交心的不多——”
她愣了一下，继而失了笑：“看样子我还不够了解你。”
屋内壁炉的火烧的正旺，窸窣的烧柴声细微得听不清切，她看着木板墙上挂着的铃铛，又侧头看了看对面的男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吃完早餐后，他领着她去滑雪，尽管一开始她是抗拒的，但没能抵过他在耳边低喃撩拨，男人这种奇怪的生物，不管长到多大，都有可爱孩子气的那一面，她可以说是一路被他搂着的。
“会滑吗？”
“不会！”
“我教你……”
她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不想滑。”原本也是被他连哄带骗拉过来的：“我看着你滑吧。”
他顿了几秒：“……抓住我手。”
她迟疑了几秒，缓缓地伸出手，他握住那只给手套裹住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拉，两人一起摔进了雪里，雪屑扬开在周围。
揉着她的头：“那不划了……亲爱的，你什么时候回国？”
“……你会走吗？我们可以一块离开。”
抱紧她：“我打算离开，但不回国，明天一早就启程。”
愠怒：“你没有跟我商量过！”
她顿了顿，轻声说：“是我多想了，抱歉，男人本就是多情又无情，我可能把自己看重了。”
“不，遇上你我很高兴，我喜欢你那双厌世又清澈明亮的眼睛，我喜欢你笑起来像涉世未深的女孩一般，我喜欢你身上的味道，因为独一无二。”
“你很会说话。”
“我知道……亲爱的，我想你知道的，我们不可能走在一起，我们快乐一点，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
她愣愣地嗯了一句，从一开始看到这个男人她就知道他是属于大海，像是掠过海的鸥，不过是在海面扑簌了翅膀，有过飒飒的声音
可她还是沦陷了…………
之后，他们都不约而同地对他即将离开的事只字不提，她很懂得把心沉下来，把所有情绪都吞进心里，脸上看不出一点表情波动。
下午三点十，雪又下了起来，越下越大，他们回到了屋内，气氛变得莫名尴尬。
沉默良久后，还是她打破了僵局：“……接下来你打算去哪儿？。”
“不知道，但我想周游世界！”
“一个人吗？”
“嗯。”
她仰起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缓缓开口：“……跳舞吗？”
他们第一次见面也是因为一支舞而认识。
他眼里有着温柔：“……我的荣幸。”
男人伸出手轻轻地揽住了女人的肩，她被那双手带起，像是阔别经年的老友一般，她很默契地合上了他的步子。
屋外是漫天飞舞的毛绒大雪，大雪笼在一片橘黄色路灯的温暖之下。
他们最后只有几句简短的对话。
男女之间暧昧未尽的静谧，一点一点隙进了头顶上混沌暧昧的微光中。
“后悔来罗瓦涅米吗？”
“你说呢？”
一支舞跳完，她的冬天已谢幕。
在罗瓦涅米以北8公里处的北极圈上，在圣诞老人村的路口，她穿着裘衣，里面裹挟着红色长裙，风猎猎从耳边吹过，她看着渐行渐远的男人，怀抱中似乎还有他残存的余温，她有些贪恋地搂住了自己。
耳边回响着他们初遇的对话。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就像是阔别经年的老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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